黄庭坚诗歌的艺术特色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:(一)严密的谋篇结构的法度。宋人范温《潜溪诗眼》引黄庭坚的话:“文章必谨布置。每见后学,多告以《原道》命意曲折。”宋诗本有散文化的倾向,黄庭坚也把写文章的法度用了诗歌创作中,要求一篇上下,都有线索可寻,每句每段,也应安排得法。但这“布置”并不是要试贴那样僵化的格式,村学究的“起、承、转、合”,而是要曲折变化。“奇正相生”,富有法于无法之中,最后达到“无意于文”的浑成之境。我们读黄诗时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:作者的思路好象突然断了,上下两句,前后两段接不上榫,这正像电影中的蒙太奇手法,镜头一下子转换,场面突然改变,但其中还是有人内在联系的,需要我们用自己的想象补足它。这样,文学就更简炼,诗意也更会蓄。(二)讲究修辞造句。黄诗有其特殊的句法,那是从杜甫一脉传下来的。喜欢造拗句。在句子结构上,不按正常的语法规律,把主语、谓语、宾语的次序颠倒,或删去一些句子成份,或把两个意思紧缩在一句中,以使句意曲折,文气跌宕,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。如其名句“风雨极知鸡自晓,雪霜宁与菌争年”(《再次韵寄子由》)、“黄流不解ネ明月,碧树为我生凉秋”(《汴岸置酒赠黄十七》)等,都是佳例。黄诗很重视炼字,“置一字如关门之键”,五言诗句的第三字,七言诗句的第五字,更要求工稳新警。置字有力,句中有“眼”,句子便显得骨格峻峭,全诗为之而生色。还要炼虚字,尤重连接虚字的运用,以使行文跌宕有致。(三)重视律诗中对偶句的锤炼。对偶,唐人已下过很多功夫,唐诗中有不少工整精美、脍炙人口的对句,宋人想突过它,只得另立新法,别出新意。黄诗的对句,自然生动,有些乍看起来像是散文的句子,毫不似对偶,但认真体味之,则觉字字工切,别有韵味。如“舞阳去叶才百里,贱子分公俱少年”(《次韵裴仲谋同年》)、“清坐一番春雨歌,相思千里夕阳残”(《和答王晦之登楼见寄》)等。就是所谓的“以歌行之气,运于偶句”了。(四)具有一种特殊的音乐美。诗的音律与感情是一致的,特殊的风格需要用特殊的音律来表现。黄庭坚的律诗,有许多不合“正格”的句子,不按照诗律规定的平仄来组句,“其法于当下平字处以仄字易之,欲其气挺然不群。”这种拗句,用得好的,声情并茂,在“不和谐”中更觉其美,如“小雨藏山客坐久,长江接天帆到迟”(《题落星岚漪轩》、“清谈落笔一万字,白眼举觞三百杯”(《过方城寻七叔祖旧题》)等,我们在吟诵时自会感到其音律的特殊美。就这样,黄庭坚苦心孤诣,刻意出奇,用他那“奇正相生”的谋篇法度,用他那“以故为新”的句法字法,用他那险拗的音律,形成了他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,人们把这种“峭刻生新”、“深折透辟”、“老辣硬涩”的诗风称为“黄庭坚体”。在扫除五代、宋初柔弱华靡的诗风上,黄庭坚对中国诗歌的发展是有贡献的。黄庭坚论诗,提倡“无一字无出处”和“点铁成金”、“夺胎换骨”之法,在宋代以至后来的诗坛上都发生过一定的影响。江西诗派崇尚瘦硬风格,要求字字有来历,往往袭用前人诗意而略改其词,以为工巧,就是继承了黄庭坚的衣钵而变本加厉的。黄庭坚过于重视诗歌的技巧工形式,而忽视了文艺最本质的东西——作品的思想内容,所以无论怎样力图推陈出新、练字锻句,把别人惯用的词语、陈腐的调子引剥落干净,但实际上只不过是用自己的新瓶子装了前人的旧酒。他在文字技巧上越陷越深,有些诗作生硬怪僻,或过于曲折隐晦,以致成为只供少数人欣赏的古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