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小满。至此时节,樱桃红透,枇杷熟黄,杨梅坠满枝。

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里写道:“四月中,小满者,物致于此小得盈满。”

宋王安石《初夏即事》中写的“晴日暖风生麦气,绿荫幽草胜花时”,恰恰映衬出小满时候的光景。

杨梅果期为6~7月,药用价值较高,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记载“盐藏食,祛痰止呕哕……咽汁,利五脏下气。”

小满有三候:一候苦菜秀,二候靡草死,三候麦秋至。

宋代陆佃的《埤雅》以荼为苦菜。苦菜为多年生菊科,春夏开花。小满时节,苦菜繁茂,嫩时可食,有败火之功效;

靡草,有人推断是荠菜、葶苈之类枝叶细的春秋草本。这些植物在春秋两季长势喜人,入夏之后,阳气过盛,不堪负载,便枯死了;

再又五日则“麦秋至”。时令虽是夏季,对于小麦而言却到了收获的季节,便是“于时则夏,于麦则秋”,夏麦可以收割了。

灌浆期的小麦

大江南北,跨度极大,往往有环境、人文上的不同。“小满”这个词汇,在理解上也有南北方差异。

在南方,“满”是指雨水的丰盈程度。

有句农谚称“大落大满,小落小满”,意思是说雨水愈加充沛,就愈能昭示着作物丰收。

而到了北方,“满”便是指夏熟作物籽粒的饱满程度。

《历书》中记载:“斗指甲为小满,万物长于此少得盈满,麦至此方小满而未全熟,故名也。”

春夏过渡之间,万物自然演变。在温度和降水的催生之下,夏熟作物的籽粒开始灌浆饱满,但尚未成熟,只是小满,还未大满。

此时小麦灌浆,颗粒饱满,托举出成片的绿意与丰盈,向成熟之境蔓延。

锋芒显露,却又不至扎眼;粒粒分明,随风而动,是收获前的号角。

这是一种将熟未熟,即将的信号,往往也预示着最终的硕果累累。

《菜根谭》中说:“居盈满者,如水之将溢未溢,切忌再加一滴。

中国古话常言及“过满则亏”,臻于成熟而未至的状态,充满了无限可能,最是舒适惬意。

留心观察便会发现,二十四节气中很多节气都是相对应的,如小暑大暑、小雪大雪、小寒大寒,而小满却没有对应的大满。

这是因为,中国传统文化讲究中庸之道,太满、大满是一种忌讳。

水满则溢、月满则亏、物极必反,不偏不倚、无过不及才是最好的处世之道。

西洋画,画面满,中国画的意境却全在留白。宛如人生,两三淡笔之后,留得无限空间,细细描摹。

小麦,其实是很懂“满”之智慧的作物。

在所有粮食作物中,小麦是唯一生育期跨越过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,多数作物难以越冬,而生育期越长的作物,越能合成更多的蛋白质、脂类等各种营养物质,也就越好吃。

这亦是一种向“满”而生的过程。

小麦的这种特性,酿酒微生物也甚是喜欢,所以小麦才能成为最好的制曲原料。

耐心的小麦,越过寒冬,积攒力量,最终融入酒曲之中,成为中国酒的风骨所在。

小麦制曲

小得盈满的阶段,酒的风味恰似麦气渐起,画中留白,颇有意趣。

好酒之人也是懂“小满”的,饮酒之小满,如同微醺。

微醺是饮酒最好的境界,有醉意,有思索,不乏醍醐灌顶之乐。

光阴交错,人生日渐舒展,进退有余。无限的韵味,便蕴含在小满之中。

无需太满、太完美,就让一杯斟不满的酒,将人引至一半清醒一半醉,为下一个即将到来的生命周期积蓄陈香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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